2012年骑行川藏公路情况汇报
(318国道成都至拉萨)
2012年10月7日
隔行如隔山,一般人很难理解自行车圈子里的某些疯狂行为,比如骑车从成都到西藏拉萨。自行车本是一个短途交通工具,用来跑两千多公里的长途,还是在氧气缺少的高原,匪夷所思啊。藏地的老百姓也无法理解。在波密,一位徒步去拉萨朝圣的藏民问我:你们又不是去拉萨阿弥陀佛,这么骑车是干啥?在四川巴塘,一位卖桃子的藏民还问道:听说你们只要骑到拉萨,政府就给一万块钱?
自虐不能用常人的思维去理解。在二郎山隧道口,有骑友涂鸦了一句尼采的名言:“极大的痛苦是精神的最后解放者,唯有此种痛苦,才让人大彻大悟。”
我个人的体验,尼采此言不可全信。2002是我心情特别郁闷的年份,我去西藏晃了两个多月;2003年又跑去折腾海拔7546米的慕士塔格峰,对一个毫无登山经验的人来说,也算是自虐到极点了,差点连命都搭上,但登顶回来依然郁闷,没解决任何问题。我最后的结论是:如果自己心里不安静,旅行越多失望越大。不要说雪山,就是去月球都白搭。这世界本无处可逃,除了你自己。
当然这只是我个人体会。自虐对某些同志可能疗效大些。在新沟村小旅馆有这样几句涂鸦,是失恋骑行者的一个写照: “聿彬:我知道你是看不到了。让我把心里话记在这里。我不是为了自己而走川藏线的,我只是想逃避没有你的日子。在没有你的日子里,一个人真的很难过。我爱你。希望你快乐。”
当然,更多的自行车爱好者只是为了体验一把高海拔长途的感觉。在川藏线上,我遇到了各种各样的骑行者,失恋的,热恋的,形单影只的,举家出游的。。。从11岁的孩子到71岁的老人,他们是我318国道纪录片的鲜活颜色。面对十几个小时的高清视频素材,我感到很绝望,不要说
剪辑,就是看一遍都得好几天。我决定克服懒惰,写点文字先。
进出西藏的公路主要有五条:尼泊尔到拉萨的中尼公路、青海格尔木到拉萨的青藏线、四川成都到拉萨的川藏线、云南昆明到拉萨的滇藏线,以及新疆叶城到西藏拉孜的新藏线。这里主要说川藏线。
318国道成都至拉萨段又称川藏线(川藏公路),它全程2100多公里,翻越4000米以上的高山14座,其中海拔5000米的两个(东达山和米拉山)。川藏公路是1960年代通车的,主要目的是为了驻军以及方便藏地老百姓生活。1990年之后,随着国内旅游的兴起,西藏的高原山地开始迎来旅游观光的人群。
2000年以前中国大陆少有骑自行车跑长途的,随着各大城市山地车热卖,开始出现自行车长途旅行爱好者。2006年7月青藏铁路开通之后,骑车进藏的人暴增,原因之一是到拉萨后可以坐火车快速返回。我估计2012年7月暑假每天从各条线路骑车往拉萨赶的在200人以上。4月到10月是西藏的旅游季节,估计今年骑车去拉萨的总人数
可能上万。
因为骑车进藏需要一个月左右的时间,所以骑行者以度假的大学生居多,占80%左右。另外一个人群是辞职出来玩的,约占10%。其他还包括退休的中老年人,还有少数假期较多的上班者,比如学校老师和甩手掌柜。
这么多人骑自行车进藏,川藏线上成群结队,这种现象确实让人吃惊。在中国其他公路上,基本就没有骑自行车跑长途的。为了拍摄国道专题,几年前我曾骑车跑完了107国道北京到深圳,全程2700公里,一路一个多月我形单影只,只在韶关附近遇到过一位长途骑行者,我很高兴以为遇到了107国道同好,上前攀谈才得知他是广州出发的,要往拉萨去。
骑车进藏到底有什么魔力,吸引这么多人长途奔袭?分析原因,除了上面说的治疗失恋和失业等心理创伤,大概还有以下三个:
1,挑战自我和自然;
2,朝拜佛教圣地;
3,旅游观光。
挑战确实不小。不要说西藏,就是在平原,骑自行车两千公里也非易事。骑行川藏线是体力和毅力的大考验,其主要挑战是超长上坡。翻山的长坡虽然不陡,但经常一上就是二三十公里,这种缓长坡是非常让人变态的,尤其是在高海拔地区。对于体重较大的人,困难尤其大。我二十公里上坡曾花了6个小时,比走路还慢。唉,鄙人上坡基本靠推。
路边涂鸦曾写到:以前满脑子女人,现在满脑子下坡。超级上坡之后就是超级下坡,一泄几十公里。对骑单车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比下坡更爽了。巴塘县海子山下坡长达70公里,是世界最长下坡之一。
如果不捏刹车纵情狂奔,很容易时速超过40公里,车都要飞起来了。听起来很爽,但这是非常危险的,一颗大点的砂石就能让你翻车。急弯更是暗藏的杀手,进藏的骑行者每年总有一两个人出事,不是因为高原反应,而是因为下坡冲得太快,掉下悬崖或湍急的河流,有的连人带车都不见了,可能随着水流去了印度
。
飞下去的不限于自行车,很多悬崖下面都能看到汽车的残骸。这一路我们看到了好几个寻人启事,有骑自行车失踪的,也有开越野车失踪的,估计都大事不妙。其中一个寻人启事是寻找一辆车牌为豫A501LS的银灰色三菱帕杰罗越野车,车上三人,2012年7月26日连人带车在八宿到波密途中失踪。
川藏线的2100公里总体路况不错,90%以上都是柏油和水泥铺装公路,纯土路地段主要在通麦附近的几十公里。但话说回来,这么长一条公路,每年总有修路地段,某些大修路段更是恐怖,晴天一身灰雨天一身泥,对骑行者来说不亚于一场噩梦。
大修路段是不固定的,川藏线永远在修路。2010年的噩梦在东达山,2012年的噩梦在新都桥、雅江到理塘段。大货车一过,灰尘遮天蔽日,呼吸困难,如果没有很好的防尘设备,有点类似自杀,容易得尘肺。雨天就更惨,稀泥塞住了刹车片,推都推不动,只有哭的份。大多数骑行者都只有一条魔术头巾或一个简易口罩,防尘效果很差。还好最糟糕的大修路段只有一百多公里,不然将对骑行者造成不可挽回的呼吸系统伤害。
川藏线上即使是柏油马路,暗藏的危险也不少。山上随时可能掉石头,泥石流和塌方是家常便饭。路基经常被湍急的河水掏空,整条路塌下去不见了。抢通这样的道路难度非常大。2010年在离波密县城30公里的地方,有六百米的道路整个塌了,我停车每天在那干等着,天天听开山的炮响。武警交通部队花了14天,硬是在山壁上重新爆破出了一条新路。另外,每年的十月底到次年四月初,大多数垭口都是冰雪覆盖,大雪随时阻断交通。
然而最危险的并不是雪,而是暗冰,车子会毫无预警地侧滑,而路边就是万丈深渊。世界上比川藏线还艰险的公路委实不多见。
相对来说,我们骑自行车比较不怕烂路,只要人能过去,我们就可以扛着车过去。自行车是世界上越野性能最强的车。骑自行车最怕的是灰尘,以及下雨。雨天是骑行
的大敌,外面是雨水,里面是汗水,非常想死。
对我来说,还有一个身体上难以忍受的挑战,那就是跳蚤。在西藏县城里,好一点的酒店一般不会有跳蚤,但并不是每天都能赶到县城,有时会连续两天沦落在乡镇小旅馆、道班,乃至借宿藏民家,跳蚤就可能上身,连续数天奇痒无比。今年我被跳蚤咬了十几个包,估计是在新沟村和然乌镇老兵饭店咬的,那里的被子实在有点恐怖。不过,只要你多带点人民币,耐心寻找,一般还是能找到干净住处的。
虽然很多新式藏民家庭旅馆很干净,比如鲁朗村里的边巴藏式农家乐,但也有不少藏民家跳蚤丛生。古乡欧珠家的沙发2010年就把我搞惨了。我觉得跳蚤尤其喜欢咬新人和客人,如果你已经习惯了与跳蚤和平共处,
那也没啥问题。
列达村的耍坝子大会上,我就看到藏族小妹很安逸地帮助哥哥在头发里抓虱子。这并不是藏人的专利,汉地的文人墨客以前也有“扪虱而谈”的佳话。所以说,对虱子的态度要看个人,但我本人实在是顶不住。
如果你顶不住小旅馆的卫生状况,带上帐篷和睡袋可能是一个较好的方案,还可以省钱,但骑单车者上坡前都恨不得撒泡尿减轻体重,帐篷和睡袋的重量和体积是一个不小的负担。露宿点如果不是水泥地,还得防备蚂蝗。2010年我在波密古乡湖住帐篷就从同伴身上拽下来两只蚂蝗,相当恐怖。
县城之外,很多乡村旅馆都不能洗澡。骑车每天一身尘土臭汗,连续两三天不洗澡,其感受非言语可以表达。还有一点,如果你不能容忍随地大小便,最好也不要骑车进藏。几十公里无人烟,哪里会有厕所。路边木板搭的简易厕所建议不要进,那里面太恐怖了。天厕是最好的选择,但这对女士尤为不便
,所以我特别敬佩骑车进藏的女士。
还有一个问题,在乡下很多人都遇到过,那就是狗的攻击。如果有狗狂吠着冲过来,跑是没用的,骑车根本跑不过它们。正确的做法是下车弯腰做捡石头状,一般狗也就不冲了,万一有不怕死的狗(非藏獒),你就投掷石头或者飞起一脚。应该说,直接咬人的狗还真不多见,这一路我遇到过不少骑行者裤腿或自行车驮包被咬,真正被狗咬伤的骑友我还没遇到过。万一要是咬伤了,唯一的选择是赶紧去县城打狂犬针。
平原上呆惯了的人进入藏区都会有些高原反应,但大部分都不严重,年轻人过两天就适应了。对身体健康的人,不要自己吓自己,过分恐惧高原反应。注意别感冒,慢慢走就不会有事。
以上就是我觉得骑行川藏线的主要挑战。跑这一趟确实不件容易。不过,有些骑友过于自夸,觉得川藏线就是公路极限了,其实这很难说。世界上的高海拔公路,我私下认为最难的应该是新疆叶城到西藏拉孜的新藏线,那条路多在海拔四千米以上的地区穿行,没有什么低海拔谷地。滇藏线和川藏线只是山的垭口海拔较高,过了垭口冲到住宿地就安全了,除了理塘县海拔有4000米,其他住宿地多是三千多米和两千多米的谷地,这是很安全的。
如果要说身体的挑战,对我个人来说,新疆慕士塔格峰的攀登挑战更大(顶峰海拔7546米),在C1和C2营地,我感觉自己随时都有挂掉的可能,那种挣扎刻骨铭心。川藏线上虽然也累
坏了,但我没有会挂掉的感觉。
在登山界,一般认为海拔7800米以上的地区才需要人工氧气供应,川藏线的海拔离这个还差得远,最高也不过5000米,这属于大本营安全地带。我总体认川藏线和滇藏线骑行都还算比较安全
,每年一两万人骑,挂掉一两个,死亡率万分之一,这属于基本正常。就是在城里走也有可能被汽车撞死(参见一次死亡四人的济南骑行事故)。假如一件事有99.99%的成功率你都不敢干,这世界上你也没啥事可干了。
进藏公路上每年上万人的自行车大军是商家不敢忽视的,餐馆和旅馆都打出了欢迎骑友的招牌,沿途的藏民家庭也开始接待骑友。相比新藏线有时上百公里无人烟,川藏线沿途最荒凉的地段三十公里之内肯定会有村子和小卖店,这里从商家、道班到藏民已经形成了一条完整的骑行者服务产业链,吃住不愁。食物和水从来不用担心,要担心的只是人民币。这里的物价水平较高,一个蛋炒饭卖人民币15元,饮料和瓶装水
有的是内地价格的两倍。考虑到都是上千里运来的,这可以理解。
虽然吃住不愁,但也难保不出意外。今年骑行川藏线我个人最惨的是8月2号,我见雅江到理塘修路实在顶不住,就搭车走人。本以为会早早到达理塘,没想到这辆五菱面包车半路拉缸,把我们扔在了海拔近4000米的地方。我们只得下车骑行。最要命的是我们只有两个灯光微弱的头灯,强光手电在另外一个伙伴手里(汽车坏了之后他另外搭车撤回了雅江)。垭口大雨,全身湿透,道路泥泞不堪,烂到极点。晚上九点已经伸手不见五指,同行的老徐不幸摔车,成了泥人。我们连滚带爬晚上十点才到达可以住宿的158道班(此道班海拔4000米)。因为到得太晚没床位,我和老徐只得睡地铺,在纸箱板上硬扛了一夜。
当时的情况:老徐全身湿透,在海拔4700米的垭口还等了我半个小时,到达158道班之后开始发寒,全身哆嗦。我非常担心他出什么问题。还好老徐第二天早上又活过来了,不然我们的川藏线纪录片就夭折了,因为另外一位伙伴因感冒已经撤回雅江,老徐再病的话,就剩下我一个人,不可能同时拿照相机和摄像机。
我不是很同意川藏骑行是冒险之旅的说法。总体上,我觉得由手机、对讲机、卫星电话、GPS和Google地图武装起来的现代人类,在地球表面已经基本无险可探了,除非你故意想和自己过不去,跑去原始森林或某些雪山未登峰。在没有世界详图的时代,连地球是否为圆形都搞不清楚,更别说无线电和直升飞机,那种探险才是真正的探险。现在的户外探险,从某种角度来说都是吃饱了撑的。
骑自行车跑川藏线就是吃饱了撑的。川藏线有一些挑战,但并不算很大,身体健康者不论年龄一般都能搞下来。今年我遇到的骑行者从11岁的孩子到71岁的大爷都有。现在通讯发达,沿着一条补给方便的公路骑行,到处有解放军叔叔的营地,累了还可以打车,大挑战是算不上了。上坡慢慢推,下坡不超过35码,每天慢慢晃,骑完川藏线都不会有问题。
最后一点,也是最多人问到的一点,就是拦路抢劫。绝大多数藏民是友好的,但并不排除极少数恶人。传说中抢劫多发生在西藏和四川交界处的理塘和巴塘一带。2004年9月,巴塘县海子山发生了持枪匪徒劫持一辆大巴,洗劫全车乘客并打死两人的恶性事件。从此之后,海子山(以及高尔寺等山)就建立了警务站。海子山事件也是我查到的唯一的持枪劫案。
在高原上。高尔寺山
持刀的劫匪在2007年(貌似)有一起,有一位骑车的小伙子被当地两个骑摩托车的藏族青年抢了包。这小伙子是在biketo论坛发的帖,还汇报了后来乡镇派出所逮到了
那两个青年,一顿暴打,追回了被抢的东西。我是非常注意搜集康巴藏区抢劫信息的,但几年下来我看到的论坛帖子和微博都是“据说”某处发生了劫案,我从来没有看到被抢者亲自上来发帖(除了2007年的那个小伙子)。
在我看来,大多数抢劫的消息都是谣传。不排除某些面包车司机为了拉生意,故意散播抢劫消息,使得不少骑行者在新都桥和理塘县选择了搭车。
我很想实际体验一把抢劫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今年我随身带了一把匕首(2003年在新疆买的),准备独自一人过海子山。只要劫匪没枪,我就打算先假装合作,把钱都给他,然后趁他不注意,用匕首将其一刀致命。对方若是两人或三个人,就先逮住一个往死里扎。搞定一个,第二个就容易了。如果是对方是四个人,我就投降。
2004年的一天,我在长沙的街上亲手逮过小偷。此偷儿一点觉悟也没有,居然偷一个穷学生妹可怜的几块钱(你要是劫富济贫我是不会管的)。这偷儿被我逮住后还嘴硬,我上去一拳就把他打翻在地,压在腿下狂扁。要不是旁人相劝,搞不准会揍成什么样子。后来一想,万一这小偷不是一个人,而是持有凶器的一伙,我就惨了。作为一个作家和摄影师,还有很多项目没做完,我的命应该比偷儿要值钱一点,犯得着这么去拼命吗,况且还是偷别人的钱。但有时候火气一上来,我实在顶不住。这次在海子山,我听说有抢劫,立马火气又上来了。
住宿只需30元的边巴藏式农家乐,鲁朗镇
在理塘旅馆,我们摄制组三人开会讨论了这个问题。没有人同意我的做法,再加上我们赶时间,后来还是搭车过了海子山。这是一个遗憾。若有机会我一定要会一会劫匪。但估计我下次就算一个人走,遇到抢劫的概率也几乎为零,能否有耍刀的机会就要看手气了。我非常羡慕美国人可以持枪,希望以后中国向美国学习。
大的劫匪很难遇到,拦车的小朋友却是每个进藏者都会遇到的。2010年我曾驾车走川藏线,回来有如下总结:
“途中遇到的最大危险不是路,而是人。芒康到左贡一带的康巴藏区很多小孩会在路最烂的地点拦车,有的孩子连糖果和铅笔都不要,直接要现金(他们喊:钱!钱!钱!)有时几个孩子手拉手把整个路挡住,车一旦停下,小的孩子会吊在反光镜上,大一点的孩子就整个趴在车前,其他孩子则一拥而上。
我车上一点小东西都没准备,看到几个孩子拉手拦车,我是一路闪着大灯按着喇叭冲过去的。冲过来之后只听得车顶和玻璃一阵乱响,原来是孩子们在后面扔石头砸车。这是一种非常恶劣的行为。
在另一个村子,几个大一点的孩子专门在路最差的水坑处等着,车子一旦靠近他们第一个动作不是拦车,而是在地上捡石头,做出要砸车的样子,意图就是逼司机停车。我照冲不误。这次回来发现车上被蹭漆和砸小坑不少,都是这些孩子的杰作。
耍坝子的列达村村民
虽然是一路冲过来的,但是我心里非常后怕,万一要是挂到一个孩子,那就麻烦大了。2010年我在波密遇到一辆北京
来的长城哈弗,他们在康巴藏区不小心撞到了一辆藏人的长安之星小面包车(保险杠受损),对方开口就要两万,这车新车也就四万多元,当地的交警也不管。最后北京哈弗赔了八千元才得以脱身,这个保险杠原厂的也不到一千元。
今年骑车进藏,小孩子拦路要东西的情况貌似更严重了,他们连自行车也拦,有的骑行者连人带车都被拽倒,一些随车的小东西被孩子们拿了去(可以说拿,也可以说半抢)。
所以了,驮包装一个防雨罩很重要,一方面可以防雨,另一方面可以防抢,罩严实点,孩子们就无从下手。我自己对付孩子们的方法和对付狗一样,下车呵斥几声,就没事了。
当然,并不是每个孩子都会上来抢东西,要东西的情况只是在康巴藏区比较多,过了左贡这种事就少了。究其原因,在历史上,康巴藏的某些村落有抢劫的传统,100多年前进藏活动的早期传教士就有相关记载。门巴族和珞巴族某些村落更邪,曾有给客人下毒的传统。当然,这乃是传说,或者说这种恶习早已被摒弃,今年我在门巴族人聚居的通麦排龙乡住了一晚,遇到的都是友好的门巴族人。
老徐和折多山的藏民
另外,我觉得孩子们是被自驾车进藏者惯坏的,他们车上带着糖果、铅笔、练习本等,看到藏族小孩就送。久而久之,孩子们形成了习惯,看到车就拦。我在此劝告各位进藏人士,别再随地发放任何东西,特别是现金,绝对不能给。孩子们都是一张白纸,要学坏是很容易的。如果你真有心帮助藏地的孩子们,可以通过有组织的慈善机构,或亲自一对一地支援几个孩子,或干脆呆上几个月或者几年,支教或者什么的,身体力行帮助孩子们。如果你觉得这还不过瘾,还可以在西藏定居,就像1950和60年代进藏的前辈干部们那样。请不要打一炮就走,整个藏区的风气都被带坏了。
我要特别强调,抢劫并不是藏人的专利,内地城市打劫的还少吗?在内地较常发生的碰瓷现象我在藏区没遇到过也没有听说过,抢劫发生的概率更是几乎为零。总体来说,大部分藏民比汉人要友好。
一路上,有的藏民还邀请我们喝茶,问我们需要开水不。在左贡附近的列达村,扎帐篷耍坝子的藏民们都特别热情,让我们白吃白喝,临走还塞给我们两瓶饮料,给钱死活不收。2010年在波密古乡,我的车存在路边藏民家院子里(古乡湖欧珠家),八天后我回来拿车,居然不收一分钱,我不好意思买了一堆吃的送给欧珠小朋友。
今年在邦达附近山区,因为天色渐晚,我体力不支,一位好心的藏族货车司机搭了我们30多公里,给钱死活不要。这位司机特别热情,不但搭车不要钱,还帮助我们把自行车搬上搬下。
到了邦达镇,我说一起吃个便饭吧,反正也是到了吃饭的时候。司机师傅答应了,后来趁我们不注意一溜烟就没影了,我们连吃饭感谢的机会都没有。
搭车纪实。在邦达附近遇到了好心的藏族司机朋友(右2)
我总体觉得拦路要东西的小朋友也是少数,大多数孩子也是很友好的,他们有的在路边大声喊扎西德勒或者你好,有的默默向过往车辆敬礼。在拉萨喝酒时,有个骑友说,他们团队过海子山,有个孩子在路边扯着嗓子高喊:祝你一路顺风!每过一人就喊一次,要知道这是一个三十多人的大型自行车混合团队。我想这孩子可能嗓子都喊哑了吧。
抢劫问题就说到这。西藏的高原景色是迷人的,刚开始我不理解为啥有些人骑得那么快,每天玩命赶路,人累惨了,风景却错过了。那种踩车的劲头好像是在争创世界纪录。骑行川藏线与世界纪录有
一毛钱关系吗?要说里程长,自行车环球的都不少了。要说运动竞速也谈不上,环法自行车赛长达3600公里,优秀选手的平均时速(含上坡)都接近40公里。如果说自行车环法都是平原上的职业选手,那和环青海湖的二流选手相比,在川藏线上一天十个小时
才骑一百公里,也是拿不出手的。
地势险要的雅江县城
再比如,自行车作为一个代步工具,上坡比步行并不占优,只有在平路和下坡时才是省力的好工具。但在川藏线上,陡坡路段也有人坚持不推车,踩得特别辛苦,但速度比走路也快不了多少,要知道推车走路要轻松多了。要解释这些拼命踩车的人,只有用心灵受到创伤,需要某种尼采式自虐来解释。或者,他们认为
从不推车乃是一种英雄行为,可以证明自己心灵和身体的强壮。
如果你把自行车作为一个发泄工具猛搞,有一点要注意,如果骑太猛,膝盖容易受伤。很多人多年不骑车,在川藏线一上来就一天猛踩上百公里,结果还没进藏就伤了膝盖软骨,只得放弃骑行。我要指出的是,不少川藏线骑行攻略是很坑爹的,比如第一天就推荐从成都骑到雅安,这是一个130多公里的缓上坡。今年我遇到了好几位,从成都出来没两天就膝盖疼的无法再骑,全是被攻略害的。正确的做法是头两天要慢骑,慢慢加大运动量。
房间有跳蚤嫌疑。雅江县
川藏线骑行者大多数都是自行车爱好者,多用的是运动型变速自行车,但有少数人居然不知道上坡时前面要用小盘,后面用大盘,他们根本不知道踏频为何物,这样就更伤膝盖了。我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想的,也许他们是故意的。越自虐,越快乐。
骑车自虐并不算很虐,比徒步差远了,我是说那些真正纯走路不搭车的,不是每天翘着大拇指在路边拦车的。比起磕长头去拉萨的就相差更远了,磕长头跑长途才是真正的自虐,从身体到心灵,彻底虐杀。按我的理解,相比精神上的折磨,任何身体上的自虐都不算啥。美丽风景和身体自虐都是等而次之的东西,西藏之所以迷人,最重要的是那儿有些精神方面的东西强烈吸引着旅游者。
纯徒步者
2,关于去拉萨朝圣。
在西藏自然条件这么艰苦的地方,没有一点信仰的支撑是较难生活下去的。除了少数苯教徒和云南藏地稀少的天主教藏民,大多数藏人都是藏传佛教信徒。在西藏,稍微大点的湖都是圣湖,只要是高点的山,没有不神的。佛塔、转经筒和经幡无处不在,说明了藏人信仰的虔诚。相比之下汉人基本没有确定的信仰,藏人此种虔诚很容易引起汉
人的羡慕。
话说回来,大多数藏民的虔诚并不排除少数变异,尤其是那些受过教育见过世面的。2002年在拉萨我曾遇到一个藏族电工,他公开说藏地宗教都是骗人的,我大吃一惊,以为我耳朵出了毛病。今年在芒康温泉,一个藏族干部请我们喝酒,席间很明确的告诉我们他只信马克思。他毕业自西藏大学,越野车配有专职司机,是个不小的官。
这个世界总体的原则应该是:
a,人人皆可追求自由;
b,但你的自由不得妨碍别人的自由,更不得违反法律;
c,除了不得偷盗、抢劫、杀人、放火等基本条款,其他法律条款皆可变更。
Virupa. 西藏博物馆藏品
我对宗教的基本看法和其他事情一样,宗教自由是应该的,但都得有度。有度,人人皆可成佛。无度,则处处皆是深渊。极度虔诚(或者说被洗脑了)的人容易失去理智。任何极端主义思想和行为都是有害的。历史证明,虽然大多数宗教都宣扬从善,但宗教在大多数时候是一个社会的分裂因素,而不是融合因素。打着宗教的幌子行恶,乃至恐怖主义,古今中外比比皆是。2001年的美国纽约911事件以及2008年拉萨314事件乃是近期恶行之一。我们任何时候对过度宗教都要保持警惕。
很难判断一个宗教是否为有度的宗教,但有一个观察的角度值得推荐,那就是看它如何对待异教徒(持不同意见者),以及如何对待叛教者。如果它迫害异教徒,禁止叛教,这个宗教十有八九是邪教,因为它违反了“人人自由”的原则。一个良好的宗教,应该宽容对待持不同意见者,信众来去自由,可以加入也可以自由离开。
在川藏线上,骑行者可能会看到一些藏民徒步前往拉萨朝拜,单程需要两个月以上。他们是纯徒步,不搭车。渴了就煮路边的水喝,饿了就吃糌粑,晚上以露宿为主。藏族徒步者一般也不理解汉族骑行者,有一位徒步藏民曾问我:你们又不是去拉萨阿弥陀佛,你们(长途骑车)是为啥?
六道轮回,从地狱到天堂。德钦县松赞林寺
前往拉萨的人使用着五花八门的交通工具,只差没有倒立的了。这些年我见过的有:磕头、步行,轮滑、板车、两轮自行车、三轮自行车(躺车)、两轮摩托车、边三轮摩托车、后三轮摩托车、拖拉机、各种汽车(从最便宜的铃木奥拓到豪华越野车)。这里面,最牛的应该是那些磕长头前往拉萨朝拜的藏民,他们走四步然后五体投地磕一个头,趴在地上再起来,一直重复到拉萨,这可能需要几个月甚至半年以上。据说有的人半道生病就死在了路上。当然,这些磕头的人也需要吃饭睡觉。在路上如果你看到几个人拉着板车或开着拖拉机在路边等候,那就是磕头者的后勤车。
磕长头是个人的自由,但我在考量一件事情的时候总会想:此事是否值得推广,值得大家效仿?也就是说,很个人的事情一旦推广,就会形成社会效应
,没有什么事情是纯粹个人的,计划生育就是一个例子。就磕长头来说,假如广大藏民都不去种地上班,一年乃至两三年的时间都拿来耗在朝拜的路上,整个社会生产力就会遭受破坏。
一个宗教如果发展到了让教徒奉献大部分财产,穷尽一生只为祀奉神灵,这个宗教对生产力的发展就是有害的,对老百姓的生活也是有害的,这样的宗教就具有相当的邪教性质。
绝大多数骑行者都不是藏传佛教信徒,为什么大家都跑到藏地来凑热闹呢?我觉得,虽然汉人大多数是无神论者,但大多数人都不是纯无神,他们拜各种神,佛教的、道教的、天主教的、土产教的,见神就拜。可以说大多数汉人是无神论和泛神论的综合体。来到藏地入乡随俗,藏佛当然得拜,冥冥之中觉得自己也是去拉萨朝圣的了。
难得一见的女骑友,吉林小金
我私下认为,其实拉萨没有太多圣可以朝,布达拉宫只是一座空城,达赖喇嘛1959年就去了印度。人都不在,对着一个空房子磕头意义不是很大。日喀则的扎什伦布寺也是一样,班禅本人
多都在北京。
在藏地,最宏伟的建筑很多都是寺庙。我是一个简朴主义者。我反对以豪华建筑和塑像来供奉神灵的行为,我不喜欢壮丽的天主教堂而欣赏简单朴素的基督教堂。我反对任何通过纪念堂、纪念碑以及宏伟建筑来自证伟大。任何一项大型工程是否值得做,我判断的唯一标准是:它是否有利于改善老百姓的生活。我反对所有的劳民伤财工程,不管是奥运会和世博会还是古代的各种伟迹。我反对去参观这些工程,因为参观意味着对曾经的暴政的赞扬。在拉萨,我不但自己不去参观布达拉宫,也劝朋友们不要去。
2006年我在印尼参观菠萝布透巨型佛塔,回来曾写过这样一段话:“要通过一个物质上的丰碑来表示对佛祖的虔诚是不可取的。佛祖本人早就看透了一切,如果他地下有知,他肯定不会高兴信徒们劳命伤财建这么大一个塔来供他。菠萝布透是世界历史和文化的一座丰碑,不过就佛祖本人的意愿来推论,这个丰碑表错了情。地球上所有的宗教遗迹都莫非如此。
”
当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作为非教徒的我们,不太可能去理解虔诚教徒的某些疯狂行为,就像非自行车爱好者无法理解骑车去拉萨一样。
洗脑的方法有很多种,大家各洗各的好了。这个世界乃是因为多样性才可爱,大家都要多一点宽容,在不违反法律的前提下,各玩各的吧。
点灯。大昭寺2002年
佛教在印度早已衰败,但墙里开花墙外香,有些地方如中国和日本却正流行,产生了各种流派,包括密宗。藏传佛教属于密宗的一种,它的很多做法会让汉地和尚们觉得实在邪门,匪夷所思。在汉地,如果你看破红尘就去出家,在以前的藏地,如果你要升官发财就得去当喇嘛,因为藏地是政教合一的。密宗教派的有些做法,若佛祖本人九泉有知,也许都要急得要从地下爬出来。耶律大石的《西藏文化杂谈》详细介绍了藏传佛教,文中提到的几项喇嘛教贡品让我恶心了很久:
---用黑面和人血制成的饼;
---五种肉的混合,其中人肉;
---一个乱伦而生出的小孩的头颅骨,装满血和芥子;
---小男孩的皮;
---人血和人脑装在碗里;
---人油灯,灯芯由头发做成;
---用人胆,脑,血及内脏做成的大面团。
(参阅Rene de Nebesky-Wojkowitz: Oracles and demons of Tibet, the cult and
Iconography of the Tibetan protective deities, Katmandu 1993)
本来宗教解放也是我所提倡的,我觉得汉地的佛教有点极端,完全不做爱完全不吃肉,这是不好的,适当吃一点应该被许可。凡事有度,皆可成佛。但藏传佛教的某些做法显然有点过,比如性交变成了喇嘛教修练的核心之一。
喇嘛教认为性交是一切的源泉,将控制性交看做成佛的大门。一个喇嘛教的高僧,不一定要遵守清规戒律,在某些阶段可以放纵做爱,从而使自己达到最高境界。基于篇幅关系这里我就不多说了,请搜索关键词:西藏文化谈+耶律大石。
欢喜佛。唐卡,西藏博物馆藏品
在新都桥,我住在藏民家庭旅馆,很干净也很便宜。旅馆主人的妈妈(一个老奶奶)的房间里挂着巨幅毛主席像,和活佛并列。这并不奇怪,很多藏民家里都同时供着毛主席和诸位活佛。毛主席应该算是藏地新造神运动的一个产物。
1950年10月解放军进军西藏,八千藏军在昌都摆开决战阵势,达赖等活佛还做法相助,没想到只十几天就被解放军全歼。藏族是一个崇尚强者的民族,毛主席成了神一样的人物,被藏民供了起来。毛主席的法力之大,在很多藏民眼里超过了以前的神仙。王力雄在《天葬》一书中采访了当事人并叙述了文化大革命时期藏地的很多奇事,比如一听说是毛主席指示,有藏民就冲去把大小寺庙砸了个稀巴烂。
宗教这事和其他事物一样也是慢慢变化的。以前的西藏乃是苯教的天下,后来变成了密宗佛教,再后来天主教和毛主席也挤了进来。以后藏地的信仰会如何变化,谁也不好说。这就像西藏的地形,一千万年前这里乃是茫茫海洋,后来慢慢隆起,成就了今天的地球第一高原。再过一千万年,也许这里又会变矮,乃至重新变为海洋,谁也不好说。在时间面前,世界乃是不可知论者,没有什么可说的。维特根斯坦说:凡是可以说清楚的,都应该说清楚;凡是说不清楚的,我们就应该保持沉默。我应该闭嘴了。
戴铁丝的菩萨。理塘县
3,关于旅游观光
大多数骑行者都只是凑凑热闹,谈不上什么宗教动机。路上我采访过吉林小金(骑行者中罕见的漂亮小妹),她以前就有来西藏看看的愿望,今年大学毕业了,这次骑行也算是毕业旅行,玩玩看看。大多数骑行的大学生也都类似。
有人说,旅游就是从自己呆腻了地方到别人呆腻了的地方去看看。藏族牧民家门口就是雪山,他们一般很难理解我们花这么多钱和时间来看雪山。西藏的蓝天白云对内地人来说确实勾人,但看多了也就那么回事。很多人到了后来都懒得动相机了。2002年我去阿里,藏族司机大哥曾很自豪地说:我去过成都。那神情就像骑友说:我去过珠峰。我想这就是旅游的真谛吧。
顺便也说说旅游艳遇。拉萨是中国艳遇之都之一,各路疯子都在那里集合,捡人和求捡乃至征婚的帖子贴满了旅馆,如果你一个人在多人间青年旅馆呆上一两周,艳遇的机会应该不少。但这只限于拉萨,骑行路上这种概率极低,因为骑单车90%以上都是男的,有个别女生也大多是男朋友带着出来的。长途自行车少见女骑友,原因之一是因为高原阳光和紫外线实在太厉害了,晒黑只需两天,变白却需一年。长途自行车基本难见美女。除非你人品特别好,骑行川藏线基本就别指望艳遇了,搞基还差不多。
大昭寺门前一天到晚总有很多藏人磕长头,是拉萨一大风景。寺庙门前有一堵长墙,很多游客就坐在墙根看藏人磕头,这就是传说中的艳遇墙。如果你一个人坐在那里半天,
常会有人来搭讪。今年拉萨治安形势吃紧,艳遇墙被拉了一道红色警戒线,不准游客坐了。但这不要紧,很多游客就转战八角街旁边的光明港琼甜茶馆,那里的甜茶味道不错,只要六毛钱一杯,在拉萨八角街扫货的美女累了就喜欢去这个茶馆长坐,
帅哥们跟随而来,此馆有成为新艳遇点的潜力。
拉萨大昭寺旁的光明港琼甜茶馆
对内地游客来说,超多蓝天白云的藏地是迷人的。其实海拔一高,景色都漂亮。只要你坐热气球升到四千米的高空,任何地方的景色都迷人。在我看来,藏地天空之美,乃是地球大气层稀薄之表现。在川藏线不停上山下山的过程中,我们可以看到植被随着海拔变化的过程。植被变化之明显,以至于我不需要海拔表也知道大概爬到什么高度了:两千多米的地方
有茂密的乔木,以及内地低海拔地区常见的任何绿色活物;到三千多米,树木就稀少和变矮了;到四千米就只剩下灌木丛,再往上就只有草地;到了五千米就什么绿色也没有了,只有光秃秃的石头,这个海拔已经不再适合生物生存,是生命的禁区。
再往上,超过五千米的地方,石头上就可能有雪,并可能终年不化,成了雪山。海拔超过4500米的地方,8月的盛夏也有可能下雪,因为海拔每上升一千米,气温下降六度,假如海平面是三十度,五千米的地方就是零度。
在我看来,海拔四千米是人类生存的极限,再往上也不是不可以活着,但那会对人的寿命造成损害。青藏高原虽然四处都有人类活动,但人口聚居地都在四千米以下(刚过四千米海拔的理塘是唯一例外的县城)。四千米之内的大气层是我们天堂,我们都知道地球半径是6370公里,假若地球是一个鸡蛋的话,这四千米大气的厚度比鸡蛋壳还要薄得多。我们没有理由不去爱护我们赖以生存的这个蛋壳,我们唯一的家园。我之所以拍摄川藏线自行车纪录片,目的之一就是提倡不烧汽油的自行车度假,尽量减少人类活动对大气结构的影响。
路碑被涂鸦搞得完全看不清了
说到环保,我要对某些骑友提出严重批评,他们随手乱扔垃圾,川藏线上堆积了越来越多的饮料瓶和塑料袋,此乃蝗虫行为。很多骑友还有一个坏习惯,那就是四处涂鸦。在路上,除了记忆,我们什么都不要留下,乱写乱画不是一个好习惯
。我尤其反对在路碑和交通标志上涂鸦,此种行为危害道路交通安全,实在缺德。
川藏线沿途大小饭店和旅馆几乎都被骑友涂鸦,从天花板到地板。涂鸦的总体内容可分为两类,一类是表达高原骑行的豪情壮志,另一类是表达对爱人的想念。在骑行的圈子里,是否可以搭车是个争议话题。有的骑友涂鸦言辞激烈,搭车死全家之类的都写在墙上。我觉得这很过分,一个旅游的交通工具,大家愿意怎么走就怎么走,只要好玩和安全就行。你全程骑车并不意味着别人都得和你一样。
永远不要以为你自己是唯一正确。对于不同的做法要有宽容之心。这个世界是因为多样性而可爱。
前面说过,我对各种人工景点,即便是宏伟的庙宇,都没有太多兴趣。我三次在拉萨都没去任何收费的景点,也劝告同住的朋友们不要去。我觉得布达拉宫两百元的门票实在太离谱了。北京故宫才60元。对比中国较低的人均收入,国内大部分旅游开发已经类似拦路抢劫,旅游开发变成了一种帝国主义行为,开发商从事的是一场掠夺性事业,他们以最小的投入,试图获取最大的收益,并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
邦达的早晨,骑友在准备出发
相对自然景点,我尤其反对寺庙等宗教场所收费。寺庙收门票是件匪夷所思的事。本来应该以度人为己任的地方,连灵魂都要拿出来卖,成何体统?我真心想抵制任何门票超过故宫的人造景点,以及所有收费的宗教场所。
我也反对布达拉宫不合理的民族价格歧视。藏民只要给两块钱就可以参观布达拉宫,而汉人却要两百元,还买不到票。我觉得国人不分民族、性别和地域,应该一律平等。越是优待越是说明不平等的存在,从而有可能加大民族隔离的鸿沟。拉萨2008年3月14日的打砸抢烧就是一个例子。
现在的拉萨可能是全世界最戒备森严的城市之一,荷枪实弹的军人和警察满街都是,三步一哨五步一岗。在鲁朗藏民家聊天,在内地大学读书的藏族小妹告诉我,她每年的学费大部分都是国家报销的,从拉萨往返沈阳的路费也都报销。这只是1980年代以来,中国政府优厚的西藏民族政策的一个小例子。然而奇特的是,民族政策最优厚的当今西藏,同时也是民族矛盾最尖锐的时候。西藏的各种怪象确实引人深思。
警察与磕头者。拉萨
我应该停止胡说八道了。虽然我现在寒暑假有时也出远门,比如这次又窜到拉萨来了,但这不是为了游玩,而是为了完成纪录片的拍摄任务。也许我已经过了到一个新地方,见了新的人和风景就觉得新奇的年纪。我更喜欢在家里喝咖啡听音乐看书,我不准备像退休的大叔大妈们一样,坐飞机绕地球半圈,去埃菲尔铁塔下照个像然后又飞回来,然后就可以拿着新买的手袋和明信片对亲友说我去过法国。
我觉得坐飞机或者自驾车燃烧大量汽油,对地球大气层影响很大,此事还是能免则免吧。在西藏,骑车的驾车的徒步的,每个人都在抱怨西藏旅游开发、环境恶化、物价高涨,但大家都在指责别人,从不说自己也是推手之一。很多人还不停炫耀自己到西藏旅游多次。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宽以待人,严于律己,这个简单的原则大家都忘记了。如果人人都从自己做起,都不来西藏,问题不就解决了吗?
三年前,在放弃记录中国摄影计划的时候,我曾经用以下文字为自己开脱:“多数人都幻想旅游能给自己带来幸福,这个观点是不正确的。幸福的根源在于给与,不在于索取与得到。很多资深旅行家类似守财奴,盘点着去过的地区和国家,那是他们的谈资和炫耀的本钱。其实,快速灌装的短期旅行对个人素质的影响微乎其微,这种旅游很难使人形成更宽容的世界观。
旅游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视觉和味蕾的刺激是短暂的,如果说思维的乐趣和心灵的欢愉是终极追求的话,这和旅游没有必然联系。我们没有必要长途跋涉去找寻。”
也许上面有些话会打击某些刚出来看世界的年轻人,但确实我就是这么想的。严格说来,我并不是自行车圈子里的。作为摄影师,自行车只是我的交通工具。拍照片和视频,开车速度太快,走路速度太慢,摩托车政府又不让骑,我只能选择自行车了。
深夜还在备份数据的老徐
这次川藏线纪录片的拍摄把我搞得很惨。我严重低估了骑行兼拍摄的难度。我们三人携带了摄像机、照相机、三脚架和笔记本电脑等一大堆器材,不停地停车拍摄,速度慢到有时每天只能前进50公里,天黑了还经常赶不到住宿的地方,这是一个严重的威胁。到了住处累得半死,别人都睡了,我们还得拿出笔记本倒数据(两个移动硬盘双备份),经常干到凌晨一两点,然后第二天早上又得一大早爬起来,纯正的起早贪黑。本来我的重点在于三个人的联合拍摄,但川藏线路险弯多,我们三人之间经常是对讲机也喊不应了。此次又时逢雨季,雨大的时候,除了我的三防口袋机,其他机器连开机都难。我的车是一辆20寸的折叠小轮车SP16,还没进西藏飞轮就出了问题,我是一路勉强坚持下来的,没出事算是万幸了。
纪录片不是那么好拍的,我有点后悔这次没想办法搞一辆后勤车跟着,整个团队被折腾得十分狼狈,如果没拍好,大家应该可以理解。此次纪录片的拍摄,我有两个感慨,1,最好的镜头永远是被错过的,再好的片子也只是
the 2nd
best。2,在你拿起摄像机的时候,就已经开始造假了,除非完全偷拍,否则不存在完全真实的纪录片。本来已经够假,要是有后勤车,这个纪录片就会更假,辛苦踩车的场景大多数将变成剧情搬演。干脆拍故事片算了?要如何是好?
不罗嗦了,假若有机会,我也许会再来一次,一想到这,我就犯哆嗦。
杨飞,
2012/10/6于长沙
2021/7/1略有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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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9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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