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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在天上飞|老杨再谈转基因
　

长沙杨飞

李敖点评三毛有这么一段话：放着中国黑暗中的黄皮肤不救，不远万里跑去非洲拯救黄沙中的黑皮肤，精神可嘉。最近这段时间，关心老百姓食品安全的崔永元大叔不理睬中国遍地的地沟油和重金属大米，不远万里飞去美洲，去考察被FDA认定安全的美国人饭桌上的转基因食品，这是一种什么精神？

我记得2003年左右，转基因这个事曾热炒了好一阵。十年后它又成了社会热点。这回其实没啥新内容，但吵得更热闹，只差没约架，方舟子和崔大叔还准备上法庭。我查资料时还发现了一个有趣现象：反对转基因食品的（以下简称反转）甚少专家，主持人崔永元、演说家郎咸平、坦克兵少将彭光谦等都是生物学外行；支持转基因食品的（以下称挺转）则相反，袁隆平、饶毅、张启发等不乏生物育种和遗传学科专家。各国政府也基本属于挺转阵营，包括中国农业部、欧洲食品安全局EFSA和美国食品药品管理局FDA。

在科学领域应该以谁的意见为准，貌似答案已经很明显了。但等一等，在少数情况下，专家也可能犯错误，爱因斯坦还曾认为宇宙是静止的呢；政府发猪头疯的时候就更多了，不然哪会有世界大战之类的奇葩。但这毕竟是小概率事件。现在中国有个普遍现象，有些人不管三七二十一，逢政府必反，凡官方发言一律斥之为骗子。这也难怪，中国政府在食品安全方面劣迹斑斑，连奶粉和地沟油都搞不定，基本丧失了大众的信任，农业部推广转基因被呛可以理解。不过，政府诚信不是这里要讨论的问题。骗子也偶尔会说句实话的。

挺转和反转到底在吵些啥？核心问题其实只有一个：转基因食品是否影响人类遗传基因。

先做一点名词解释。根据维基百科，基因一词在希腊语的意思为“生”，它指的是携带遗传信息的脱氧核糖核酸（DNA）序列。转基因就是将人工修饰过的基因导入到目的生物体的基因组中，以此改造生物。此类研究已经超过40年，第一个转基因生物诞生于1983年，全球大规模种植和食用转基因农产品已近20年。根据国际农业生物技术应用服务组织（ISAAA）报告，2012年全球约81%的大豆、35%的玉米、30%的油菜和81%的棉花都是转基因产品。

转基因食品(genetically modified food, GMF)吃多了是否影响人类本身的遗传基因？这得从基因突变说起。自我复制是生命的基本特征，猪的后代还是一样的猪，遗传基因一般都很稳定，但有时也会突然有变，导致其后代某些方面不同，比如有的人就有六个手指头。需要说明的是，突变是生物进化的源泉。不变是梦想，变化才是永恒。本来都是原始生物，不变哪里会有今天的智慧人类？

突变分两种，一是自发突变，二是诱发突变。自发突变的概率在十万分之一到千万分之一之间，其原因不是很清楚（貌似很随机），就不说了，这不是人类可以改变的。诱发型突变究其原因有以下三类：

物理因素：各种射线等辐射源。极端温度变化也可能增加突变的概率；

化学因素：化工原料、工业排放物、农药、添加剂等；

生物因素：病毒和某些细菌，如流感、麻疹、风疹病毒，黄曲霉素等。

假定转基因食物能诱发基因突变，应该归入哪一类呢？物理因素显然不对，最铁杆的反转人士也不会说转基因食物有辐射。化学因素也不对，没有任何权威机构说转基因食品含有化学毒物。生物因素更不沾边，转基因食物和细菌病毒的关系闻所未闻。事实很明显，食物诱发基因突变是一个伪命题。反转人士宣称“据xxx说”食物可以诱发基因突变，但他们从不指出这个xxx研究论文的原文在哪里。

当然，根据一切皆有可能原理，也许有不属于以上任何一类的神秘因素能诱发基因突变，它不属于人类目前的知识可以理解的范畴，要搞清它只能期待超人。我只能说，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因为人类还没有彻底搞清楚基因（自发）突变的原因。凡是模棱两可的区域，就给骗子和牛鬼蛇神提供了广阔的活动空间。

但是，猜测也要靠点谱，至少要符合逻辑。假若我们吃进去的植物或动物能影响人类本身的遗传基因，那素食者与肉食者的后代区别就应该越来越大。随之还可以有第二个推论：最安全的食品是人肉，最好是直系亲属。这显然极其荒谬。

顺便说下我们中华民族的一个雷人传统，那就是吃啥补啥。得了神经病就吃猪脑子，不举了就吃xx鞭，这逻辑匪夷所思。吃转基因改变基因在我看来和吃牛鞭壮阳有异曲同工之妙，既无逻辑也无实证。中国农业大学罗云波教授说得好：食物进入人体后，会在消化系统分解成小分子，不会以基因的形态进入人体组织，更不会改变人体自身的基因。

为什么食物和基因突变没有一毛钱关系，我们还可以回顾一下中学教科书，看看吃东西到底为了啥？无他，就是为了获取取营养物质：1，糖和脂肪等碳水化合物；2，蛋白质；3，各种矿物质；4，各种维生素；5，纤维素。有了以上五种营养物质，再加上每天两升水，我们就活得很开心。没有任何人能指出转基因食品提供的这些营养物质有什么不同。

正因为如此，美国FDA认定转基因食品和非转基因食品“实质等同”，不需特别标示。这个“实质等同”原则（Principle of Substantial Equivalence）是1993年世界经合组织（OECD）提出的，意思是对转基因食品的营养成分、抗营养物质、毒性物质及过敏性成分等进行分析测定，与同类传统食品无差异，不存在安全性问题。美国科学促进会(AAAS)认为，给转基因食品贴标签暗示其安全性有别于普通食品，属于不正当竞争。所以，食品公司在美国要主动标示转基因还得通过FDA批准，以免引起歧义。

当然，对于转基因食品是否应该标示，各国做法不一，中国和某些欧洲国家规定要标注。我个人无所谓，任何通过食品安全检验的食物我都敢吃，不管是否转基因。我更关心食品是否有毒、是否含有非法添加剂以及是否在保质期内。这里顺便挑战一下：哪位同学能告诉我，除了进行DNA全组测序，谁能在超市里准确分辨出转基因和非转基因的大米、玉米、食用油和面粉？

在美国，反转人士也没少努力，他们推动在各州进行标示转基因食品的全民公决。2012年，加利福利亚州53%的居民否决了标示转基因食品提案；2013年，华盛顿州55%的居民投票反对标示。多次民调显示，80%的美国人相信FDA对转基因食品安全性判断的权威性。

美国对转基因食品标示的公投彻底揭穿了某些反转人士的谎言，他们声称美国人自己不吃转基因食品，所有的转基因食品都是出口外国，祸害外国人民（尤其是中国人民）。随便一搜，反转派的一些常用论据如下：

1、美国人基本不吃转基因食品；
2、欧盟绝对禁止（包括动物饲料在内的）转基因食品；
3、非洲人饿死也不进口转基因食品；
4、俄罗斯证实转基因食品使动物三代绝种；
5、种植转基因作物之后，某地老鼠死光了；
6、转基因是“共济会”用来减少世界人口的重要武器；
7、巴西14-55岁的妇女有百分之八十吃了转基因粮食，已经绝育了；

Again，反转派从不指出这些论据的出处何在。稍有头脑的人都能看穿这些十足的谎言。一种导致动物死绝、妇女不育、亡国灭种的恐怖技术，居然得到了全球范围的推广，看来除了几个头脑清醒的反转人士，全世界的生物学家、权威研究机构以及政府都吃多了猪脑子。这盘棋下得可真够大。还有的反转人士仿佛得了迫害妄想症，说美国大力向中国推销转基因种子是一个阴谋，意在控制中国农业。我的观点，如果真是这样，中国更应该大力发展转基因技术，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当然，反转阵营里也有一些温和派人士，他们并不拒绝转基因技术研究，而是说“推广转基因食品需要慎重”。这是一句正确的废话，它的潜台词是，必需证明转基因食品绝对无害。世界上没有绝对的事，天天躺在床上也可能被陨石砸中。所谓的自然（或传统）食品就绝对安全？中毒和过敏的事情多了去了。

需要指出的是，从粮食、水果到肉食，超市里的食品每一样都是非自然的。以果树为例，没有嫁接就没有现代水果种植业，嫁接是一种原始的人工转基因技术。杂交水稻也是一种人工转基因产品，它通过染色体的重组来聚合优良性状，从而得到高产的优秀种苗，而现在的转基因技术加速了种苗选育工作（属于分子级的高精度选育）。中国农业大学国家玉米改良中心连博打了这样一个比方：“杂交水稻相当于把自己的基因用霰弹枪打出去，打中没打中不知道，要再一次去选择；而转基因每一枪打进去的是一个基因的值，其目的性和准确性更高。”正基于此，杂交水稻之父袁隆平最近坦言：转基因是未来农业技术的发展方向。

所有的人工选育，其本质就是改变野生作物的基因。诸位反转的兄弟，你知道野生水稻、大豆和玉米原来是啥样子的吗？如果不允许改变基因，意思就是要人类去喝西北风。

潮流浩荡，顺之者昌。分子级的精确转基因育种技术是人类科技发展的必然。应该问的是：穷尽目前人类的知识和技术，能否证明转基因食品有害？现在答案为否。但未来呢？well，也许有那么千万分之一，但我们是否应该为了一种臆想中的极低风险而放弃已知的巨大利益？这些利益包括减少农药污染、增加农作物产量、提高食物的营养价值等，其中最重要的是增产。全球人口暴涨，耕地日减，粮价飙升，不搞转基因毫无疑问会有更多人挨饿。

对转基因技术的评判标准我有“两个凡是”：第一，凡是无毒并且能给人体提供必要的营养物质的食物，就是好食物；第二，凡是帮助人类减少饥荒的事都应该支持。

转基因技术让粮食增产，这是肯定的。对于这一点，我甚至不屑去查资料。那些说转基因技术让农作物减产的同志请拿数据来说话。如果它让粮食减产，怎么可能在全球范围内得到大面积推广？农民不是傻子。根据两个凡是，我本人旗帜鲜明地支持转基因技术。

有些人不顾科学事实，毫无逻辑地坚持转基因食物有毒，危害人类基因，他们四处哭诉，“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含泪劝告大家只吃所谓的绿色食品，这与“何不食肉糜”的晋惠帝何其相似。我从来没见饥民或难民营出来的反转人士。对于铁杆反转人士，建议饿他们三天再说。永远记住，饥荒是最恐怖的敌人，everything else is secondary.

反转人士一般都不讲求证据，有些人说转基因农作物实际上增加了农药的使用量，还有的说转基因作物对自然生态有不可逆的负面影响。但问到具体有哪些负面影响，这些影响是否已被证实，以及研究论文的原始出处何在，他们就都不吭声了。我个人从不认为智慧人类会被植物所威胁，被恐龙威胁可能还有点靠谱。

按我个人对生物转基因技术的理解，植物转基因都不算大事，转基因动物才是大事。2012年底，美国批准上市了第一个转基因动物 – AquaBounty公司研制的一种能快速生长的转基因三文鱼。同理，我不认为吃任何转基因动物会对人类遗传基因有啥影响，我支持转基因鱼、猪、牛羊来丰富人类餐桌。不过，我个人觉得对动物转基因研究应该谨慎对待，严格审查。你想啊，如果猪像牛一样大，牛像大象一样，一旦它们发起飙来，那就很不好对付。

在转基因动物问题里，最需谨慎对待的是转基因人类。让我们面对现实：目前人类所有的基因组都已被破译，动物实验也积累了丰富的转基因技术，在人类身上进行转基因实验是迟早的事。这将带来诸多益处，比如和遗传基因相关的疾病将会得到有效控制，猪类也可能为人类大量供应移植用的低排斥类器官等等。Again，此种技术需格外谨慎。理论上来说，转基因技术可能培育出快速长大、体格极其强壮并长着翅膀的超级人类。这种超人一旦发飙，普通人极可能遭殃。。。我是不是在讲科幻故事？

我应该停止啰嗦了。目前的情况，植物转基因已经不是一个科学问题而是立场问题，只要是政府提倡的，五毛必定支持，而带路党必定反对；只要是方舟子支持的，韩寒、肖传国和小崔的粉丝也必定反对。少数反转派已近乎歇斯底里，他们的发言既无逻辑也无实证，包括人身攻击在内的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前北大生命科学院院长饶毅指出：华人社会对转基因不是进行科学争论，而是泛政治化。明眼人都知道某些人的目的是什么。

我赞同饶毅的观点。少数人不顾科学分析和事实，以食品和人类安全为借口欺骗群众，爆炒转基因话题谋取个人利益。更有个别迫害妄想症患者，狂热宣称转植物基因毁灭世界，把自己打扮成挽救中国、拯救人类的英雄。对这样的同志，我只有四个字：药不能停。

长沙杨飞，
2014-1-29

本文参考了以下一些资料，某些引用可能未及一一标明，请见谅并赐教：
基因农业网 http://www.agrogene.cn/index.shtml
转基因权威关注 http://www.moa.gov.cn/ztzl/zjyqwgz/
转基因热点关注 http://bri.caas.net.cn/news/index.aspx?sort=104
绿道 http://blog.sina.com.cn/greendao
果壳网 http://www.guokr.com/
科学松鼠会 http://songshuhui.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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