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10月30日，在世界互联网大会新闻发布会上，有记者问为啥Facebook等境外网站在国内无法登陆，鲁炜道出了上面这句名言。他表示，中国欢迎任何一家互联网公司进入中国市场，但是必须满足两个底线：第一就是不得损害中国国家利益，第二就是不得伤害中国消费者权益。“中国历来都是好客热情的，但是谁到我家作客，我是有选择的。我们现在不能允许的是，既占了中国市场，又挣了中国的钱，还来伤害中国，这种情况我们是不能允许的。”
老杨随笔系列（33）
我没有办法改变你，但是我有权利选择朋友
by 长沙杨飞
在探讨中国特色的互联网管制政策的时候，常有人引用一句话：“我没有办法改变你，但是我有权利选择朋友。”这句话出自中宣部副部长兼国家互联网信息办公室主任鲁炜，他被国外媒体称为中国互联网大管家。
2014年10月30日，在世界互联网大会新闻发布会上，有记者问为啥Facebook等境外网站在国内无法登陆，鲁炜道出了上面这句名言。他表示，中国欢迎任何一家互联网公司进入中国市场，但是必须满足两个底线：第一就是不得损害中国国家利益，第二就是不得伤害中国消费者权益。“中国历来都是好客热情的，但是谁到我家作客，我是有选择的。我们现在不能允许的是，既占了中国市场，又挣了中国的钱，还来伤害中国，这种情况我们是不能允许的。”
鲁炜这番话在字面上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它有一个潜台词，那就是中国的互联网管理当局永远正确。鲁炜先生可能没有想到一个情况：如果他们的审查是错误的怎么办？
这个世界没有神仙，任何人都可能犯错，政党或政府也是一样。政府的错误有可能给国家和人民带来灾难。古今中外的历史都证明了这一点。第一次世界大战无疑是一场错误的混战，给世界人民尤其是欧洲人民带来了深重的灾难。但是在当时，当少数头脑清醒者指出政府的错误、发出反战呼吁的时候，他们却被群起而攻之。
一个著名的例子是1914年9月，法国作家罗曼•罗兰在《日内瓦日报》上发表了他那篇著名的文章《超脱于混战之上》，声明他不站在任何一个民族或国家的本位立场，反对一切民族沙文主义。罗曼•罗兰还在文章中对知识分子提出了特别的希望，要保持思想独立，反对种族主义和狭隘的爱国主义。《超脱于混战之上》震动了欧洲，罗曼•罗兰顷刻间成为众矢之的，甚至被法国媒体骂作卖国贼，一些人叫嚣要将罗曼•罗兰处以极刑。
无独有偶，1931年九一八事变之后，日本国内也同样不乏反战者。东京大学教授矢内原忠雄就发表文章谴责日本在满洲的军事行动，称之为“自我失败”。同样发出反战声音的还有山川菊枝、吉野作造、佐野学等人。但是1932年之后，日本军部主导的政府加大了审查力度，反战者很难再发出声音，矢内原忠雄被迫辞去教职，后来连他自己印刷的《嘉信》杂志都被查封。
如果你想知道中国文化大革命期间是否有人发出和官方发出不同的声音，可以搜搜关键字“星火”、“遇罗克”、“张志新”、“林昭”、“王申酋”、“钟海源”、“李九莲”等等。这些人比日本的反战者的下场更惨，基本属于死无全尸。
一战中的欧洲各国政客、二战中的日本军政府寡头，以及文革中的中国领导人毫无疑问都是灾难制造者，但是在当时，他们都自诩为国家和人民利益的捍卫者。
一个问题是：现在的政府和政客们是否就特别聪明了，不会再犯错？这个答案无疑是否定的，这个世界不会犯错的永远只有神仙。但是鲁玮同志答记者问的潜台词是：政府对互联网的管理（对媒体的管理）永远正确。他们屏蔽某些国外网站，同样自诩为捍卫国家和人民的利益。
必须承认，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言论自由，（互联网上）有些内容堪称人类公敌，几乎所有的合法政府都欲除之而后快，比如恐怖主义、种族歧视、儿童色情、制毒贩毒等等。但是中国政府对互联网的管制显然超出了以上范畴，其管制更多的是出于其他政治目的。前国家主席江泽民2000年8月接受美国CBS记者迈克•华莱士专访时曾有如下对话：
华莱士：“主席先生，你为什么封锁网站，包括 BBC和华盛顿邮报网站，理由何在？你不信任人民从网路上取得信息及学习吗？”
江泽民：“我希望人们将从网上学习很多有用的事情，但无论如何，网上有时也有不健康的东西，特别是网上的色情内容，对我们的年轻人伤害很大。”
华莱士：“BBC和华盛顿邮报网站没有色情的东西。”
江泽民：“它们被禁可能是因为有些政治消息的报导，我们需要有所选择，我们希望尽可能地限制对中国发展无用的信息。”
BBC和华盛顿邮报曾经报导了哪些对中国发展无用的信息，这个没法得知，因为中国政府的网络屏蔽从来都是秘密进行，没有任何部门对此有过具体说明。官方顶多笼统地说依法管理互联网，但那些网站具体违反了哪条法律，以及是如何危害国家安全的，一律无可奉告。既然说不清，那我就先谈谈中国的政治舞台上的另外一个怪现象。
这个奇怪的现象是，中国的高级公务员们，从大多数厅级干部开始，一直到省部级干部乃至党和国家领导人，只要他们还没有被抓捕，互联网上就查不到他们的任何负面新闻。中纪委最近打掉的几十个老虎莫不如此，从厅局级直到令计划、徐才厚和周永康等前党和国家领导人。
我之所以称之为奇怪的现象，原因还是那一个：只要是人就会有缺点，就会犯错误。中国的政治舞台出现这么多没有缺点和负面新闻的“完人”，这实在神奇。京东商城董事局主席刘强东曾说：“如果一个人在网上一点负面没有的话，他一定是骗子。”
可以肯定的是，中国的互联网管理当局主动出击，删除或者屏蔽了这些“老虎”们的负面消息和报导。举个例子。2012年3月18日凌晨，令计划的儿子令谷驾驶法拉利跑车猛撞围墙，令谷本人当场身亡，车上两个美眉
“衣衫不整”，一死一重伤。然而第二天，网络上有关此次车祸的帖子全被删除，网站的新闻报道被撤稿，百度搜索屏蔽了“法拉利事件”，新浪微博也屏蔽了“法拉利”和“中央民族大学”等多个关键词。这屏蔽一直到令计划被抓才解除。
中国的互联网屏蔽之秘密，之严格，之广泛，在地球上是路人皆知的。只要网站有内容不利于中国的“老干部”们，就会遭到屏蔽。所有需要从这些网站获取信息的人，包括教师、学生、媒体工作者、科研人员、外贸和金融从业人员等等，都被逼天天操练翻墙大法，工作和生活严重受阻。
再以手机使用者为例，虽然全中国有超过4亿人使用（谷歌开发的）安卓Android智能手机，但是中国政府封锁了谷歌的手机应用商店Google
Play，导致全国几亿智能手机用户无法安装官方手机软件，加剧了盗版软件和手机病毒的泛滥。凡此种种，不胜枚举。应该说，中国的网络封锁已经严重影响了国民生产和人民生活。
按照鲁炜先生的说法，这一切都是为了中国“消费者的利益”和“国家的利益”。然而我们都知道，事实正好相反。中国的互联网之所以会变成世界最大的局域网，很大程度上是由于像令计划这样的老干部们在互联网管理工作中夹带私货，他们为了私利不惜屏蔽世界著名网站，损毁国家名誉，损害企业和老百姓的利益。
我可以随便说出一长串在中国无法正常访问的网站名单，它们有世界最大搜索引擎谷歌Google、世界最大社交平台脸书Facebook和推特Twitter，还有世界最大财经网彭博社Bloomberg、世界最大视频网YouTube、世界著名大报纽约时报New
York Times、世界最大图片分享平台Instagram，时断时续（部分屏蔽）的还有世界最大的百科全书维基百科Wikipedia、世界著名电台BBC英国广播公司，以及英国《金融时报》、美国《华尔街日报》等等。维基百科词条“中华人民共和国被封锁网站列表”就有网站数百个，涵盖政治、经济、文化、邮箱、媒体、视频、云存储等等方面，涉及国际互联网几乎所有的门类，而且主要是业内领先的大型网站。
按照鲁炜先生的说法，这些网站都不是中国人民的朋友，所以不欢迎它们到中国来。鲁炜先生的另外一个言下之意是他代表了中国人民。但是有一件事鲁先生可能不知道，中国的“防火墙之父”，北京邮电大学校长方滨兴在2013年除夕发微博向大家拜年，短短两天收到两万多条“滚”字回复，成为新浪微博一大盛事，最后方校长只得关闭了微博评论。这两万多位留言的微博用户，是否也被鲁炜先生代表了呢？
2011年12月的《文史参考》有一篇中央党校教授左凤荣的文章，《苏联崩溃因人民未成为国家主人》。左凤荣的观点是：苏联共产党自认为他们所做的就是民众的需要，代表人民思考和决定一切，不相信民众自己有判断是非和选择的能力。苏共妄自尊大，自诩为真理，最后葬送了自己，害惨了俄国人民。
苏联倒台那时候还没有流行互联网，但言论审查的教训都是一样的。不管是个人还是政党或者政府，如果他不能容忍不同的声音，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把批评者拒之门外，那它的毁灭也就不远了。
我没有办法改变你，但是我有权利选择朋友，鲁炜先生说得不错。但是这句话也同样适用于中国的老百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老百姓改变不了你，但是他们最终将有权利选择谁是他们的代表。
杨飞，
2015/11/12，长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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