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联想 | 给新传院的同学们

老杨随笔系列（13）

周末的联想 | 给新传院的同学们

周末两天我整理了两篇文章，虽是旧文，但依然得到读者打赏八百元。我很开心。第一篇最多，但正当打赏越来越多的时候，突然没了。文章被掐，链接被断。

这些年本人厮混写作和影像圈，曾到数个新闻和传播学院讲座。有不少朋友曾问我为啥对中国传媒管理的现状那么大意见？两个原因吧，第一为大家，第二为自己。对当前媒体管理的乱象，如果不是出于课堂礼貌，我早就要拍桌子骂娘了。

人类是群体动物，沟通与交流是人之本性，是除了吃饭之外的第一需求。连说话（和写字）都被严管，这有违人类本性。我也承认绝对自由是不存在的，有些违法犯罪的内容确实要管，但是掐掉我的文章是啥意思呢？我的文字基本是讲逻辑讲道理，连一句骂人的重话都没有。我到底犯了什么法？

但是没人理我的问题。好多次，我的文章突然没了，没有任何具体的解释，没有任何有效的申诉渠道。我有时候急了曾想能不能打110报警？后来我没犯这个傻。警匪一家，找它何用。

被无故封嘴并不是我一个人的经历。这几年来的情况越来越糟。越来越多的朋友圈文章被挂上太阳旗，有些订阅的公众号突然就没了，好友的微博忽然就不见了。他们有的开了新账号，但是没几天依然被消失。我还有一位写作圈的朋友，他已经决定停笔，新开了一个账号卖茶叶谋生，但是依然被掐掉。这样斩尽杀绝是什么道理？一个人说过一句错话，难道就永远禁止他说话？你能保证一辈子不说一句错话？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路见不平，必须拔刀相助。刀我没有，我只有笔。

这个世界第一重要的是生命，第二重要的是自由。有不少人说，现在我们的生活越来越好了，大家都吃得饱饱的，天天发愁减肥，你还那么大意见？Well，活着当然好，但给你一碗饭吃，天天把你关在囚笼里，没有半点自由，你愿意吗？

不要小看文章消失这事。说话（和写字）是人类最基本的权利。如果连说话都不自由，其他任何自由都别谈了。这地方就是一个牢笼，管牢的大爷们拥有无限的自由，生杀予夺都在他手上，他的行为不需要任何解释。对此我只有一句话：少数人的绝对自由就是多数人的绝对不自由。

我本人只是一个业余作家，不靠卖字为生，但是没有人和钱有仇。我一直想着能早点退休，以便有更多的时间从事写作和拍摄。我的理想之一就是靠读者打赏实现财务自由，与此同时我依然保持创作自由。

以前我很有信心做到这样，我码字的速度很快，最多的时候一天曾打了近七千字。但是写了有什么用呢？稍微好点的文字全被干掉了。从个人钱包的角度看，掐我文章乃是断我生路。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假如有人杀了你爸妈，你是不是还得赔笑脸，连话都不敢说一句？

我前妻是新传院研究生，她也曾多次指责我老是传播负能量。Well，现在的情况吧，不但自媒体被严管、新闻报道被严管、电视剧和电影被严管，就连影视评论也被严管，如果你没有发表“正确”的影评，直接关掉你的公众号。我实在无话可说了。对新闻和传播界的现状，如果业内人士还能堂而皇之地唱赞歌，歌颂它们的正能量，那他不是聋了就是瞎了，或者不幸罹患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前面说过，我并不是说传媒不应该管理，但法律应该是严肃的、公开的、具体的。我们都知道，交警贴条子这样的行政小case都必须具体明说，何时何地违章，根据哪一条罚你多少钱。但是传媒管理现在的情形是全面模糊执法，一句违反“有关法律法规”就让你死得不明不白。现在的情况很明显，少数人打着依法管理的招牌，实际干的是违法犯罪、伤天害理的事。我不知道它们的“有关法律”是哪一条，但我知道我们最大的法律是宪法，它规定了我们是自由的。

我看过文学院和新传院不少论文，谈及思想自由的极少，很多文章都在大力歌颂中国传统，力捧文化遗产，包括秧歌、戏剧、陶瓷以及各种手工艺等等。我并不是说这些东西不好，但若要谈传播，最重要的当然是思想的传播。现在中国正不惜代价、花费几十上百亿在全世界建立孔子学院，传播儒家文化，你一定要这么干我也没话说，但我想指出一点，“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并不是中国历史光彩的一幕。中国哲学和思想最光辉的一页是春秋战国时期的百家争鸣，各大流派、各种思想争奇斗艳，自由辩论，群星闪烁。如果我们不能继承这种优秀传统，而是在思想上严加监管、肆意阉割，那中华民族思想史最灿烂的一页就被撕掉了，最优秀的传统正在被抛弃。

一岁八个月的儿子

我也不多说大道理了。作为一个写作人，自由创作、自由发表是我的底线，不可后退半步。我这么做也并不是纯粹为自己。两年前我的儿子出世了，现在他正在茁壮成长。如果说我自己还可以勉强龌蹉一点，苟且偷生的话，我绝不希望我的孩子以后也这样。我希望他长大以后能够自由地呼吸，永远免除被消失的恐惧。但是，一个好的环境并不会从天上掉下来，它需要大家共同努力，从小事做起，从自己做起。所以，我将继续写作，直到有一天我能自由地写作。

杨飞，
2017/9/12，长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