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与喇嘛

老杨随笔系列（2018003）

汽车与喇嘛

by长沙杨飞

2018年2月5日，奔驰汽车公司在Instagram上发布一则广告，新车型上面附了这样一句话: "Look at situations from all angles, and you will be more open. - Dalai Lama."

简单翻译：“多从不同角度看问题，你的心胸会更开放。 - 达赖喇嘛。”

这个广告针对的是讲英语的外国人，和绝大多数中国人没有什么关系（我们这里并不能访问Instagram）。但是有爬墙者把这海报转帖到国内，随即引起了一片骂声。

很快，奔驰方面删除了海报，并于2月6日下午在微博上发布了致歉声明。原文照录：“今晨，我们关注到我司在国际社交媒体上一则包含极为错误信息的发布，尽管我们已经尽可能第一时间将相关信息删除，但我们深知此事对国人情感造成的伤害，对此我们致以最诚挚的道歉。”

前天我闲着没事，在微博上对此事说了几句闲话：“我的原则是对事不对人。广告上的这句话我是赞同的，应该拍手，至于是谁说的，我并不关心。反过来说，某句话如果我认为是错误的，即便他是天王老子我也一样骂。这也道歉？没出息的软骨头。做人要有一点原则好吧。”

微博和朋友圈的点赞和留言有一百来条吧，90%是支持的。但也有人说，这个和尚伤害了中国人民的感情，不应该出现在广告上。

一个外国公司在外国媒体上发表给外国人看的广告，中国的键盘侠要管，这个我真没想到。奔驰公司这么快就低头认罪，这个我也没想到。可能他们不想失去潜在的中国客户吧。不过，并不是每个公司都这么做。谷歌当年就拒绝低头，最后只好灰溜溜离开中国。不过，离开之后貌似混得还挺好。

言归正传。我说实话，达赖喇嘛这句话虽然没说错，但也没太多意义，这是一句正确的废话。大部分政客的发言都差不多。

表面看来，奔驰公司是不小心选用了这句话。很多人都说这个做广告文案的脑子进水了。我觉得情况并非如此。这应该是奔驰广告部深思熟虑之后的选择。但是，他们没想到中国键盘侠的心灵很脆弱。

在欧美，达赖喇嘛很有市场，尤其是在中高收入阶层，这些人正是奔驰的目标客户。很多人都把达赖喇嘛看做自由与和平的化身。其实这些支持他的西方人很多并没有去过西藏，也没有看过多少他的著作，只是看到他被中国政府打压，是弱者的一方，就转而支持弱者。

达赖喇嘛本人也是张口闭口民主人权。他头上顶着许多光环，他是藏传佛教的精神领袖，曾任全国人大副委员长（国家领导人之一），获得过诺贝尔奖以及一大堆荣誉博士和荣誉市民，是教宗、各国总统等名流的座上常客。

但是在中国大陆，情况完全相反。1960年之后，很多人都认为他是个坏蛋，因为他妄图分裂国家。但是如果你再问为啥他是个坏蛋，具体是怎么搞分裂的，绝大多数人都答不上来。

这就是问题所在。官方屏蔽了所有达赖喇嘛的文章和讲话，然后告诉大家此人是坏蛋。我觉得正确的做法是让大家看看他的文章和言行，自己做出判断。

我看了一些资料，觉得达赖喇嘛最近这些年并不赞同藏独，他提的是高度自治，其主张可以归于以下三点：

     a，管辖区域包括所有藏族人聚居区，包括西藏，也包括甘肃、青海、四川等省的藏区，总面积约240万平方公里，约占中国的四分之一；

     b，类似香港的高度自治，即国防和外交为中央政府管辖，其他一切皆由藏人管辖。

     c，不主张暴力，主张和平谈判。

以上是我的个人总结，如有错误请指正。现在问题来了，这个主张是不是分裂国家？见仁见智吧，你认为香港的做法是分裂国家吗？

这个问题要深究，还涉及关于国家的基本理论。比如国家是怎么起源的？为什么需要国家？统一是否一定有益？分裂是否一定有害？这些都没有固定答案。从历史上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都是正常情况。

我个人的看法：统一或者分裂好不好，唯一的标准在于它是否有利于当地老百姓的生活。这个问题见仁见智，很难说清楚，那么最后的解决方案就是公投，就像前年苏格兰投票决定是否从英国分离出来一样。请注意，是本地居民投票。非本地居民没有投票权。

我个人是赞同苏格兰这种文明做法的。这是理想中的情况。但是在现实中，各国的做法不尽相同。最近西班牙的加泰罗尼亚地区就想独立，结果遭到中央政府的镇压，地区领导人被迫流亡。

统独的问题要展开的话还需要一万字。先到这里吧，接下来我顺便说说个人对藏传佛教的看法。2012年我骑行川藏线之后写了一篇文章，以下是部分摘抄：

“藏传佛教属于密宗的一种，它的很多做法会让汉地和尚们觉得实在邪门，匪夷所思。在汉地，如果你看破红尘就去出家，在以前的藏地，如果你要升官发财就得去当喇嘛，因为藏地是政教合一的。

密宗教派的有些做法，若佛祖本人九泉有知，也许都要急得要从地下爬出来。《西藏文化谈》一文详细介绍了藏传佛教，文中提到的几项喇嘛教贡品让我恶心了很久：

---用黑面和人血制成的饼；
---五种肉的混合，其中人肉；
---一个乱伦而生出的小孩的头颅骨，装满血和芥子；
---小男孩的皮；
---人血和人脑装在碗里；
---人油灯，灯芯由头发做成；
---用人胆，脑，血及内脏做成的大面团。
(参阅Oracles and demons of Tibet, the cult and Iconographyof the Tibetan protective deities, Katmandu 1993)

本来宗教解放也是我所提倡的，我觉得汉地的佛教有点极端，完全不做爱完全不吃肉，这是不好的，应该准许适当开荤。凡事有度，皆可成佛。但藏传佛教的某些做法显然有点过，比如性交变成了喇嘛教修练的核心之一。喇嘛教认为性交是一切的源泉，将控制性交看做成佛的大门。一个喇嘛教的高僧，不一定要遵守清规戒律，在某些阶段可以放纵做爱，从而使自己达到最高境界。
　

欢喜佛。唐卡，西藏博物馆藏品

以上是节选。基于篇幅关系这里我就不多说了，请阅读《西藏文化谈》by耶律大石。

在藏地，最宏伟的建筑很多都是寺庙。我是一个简朴主义者。我反对以豪华建筑和塑像来供奉神灵的行为，我不喜欢壮丽的天主教堂而欣赏简单朴素的基督教堂。我反对任何通过纪念堂、纪念碑以及宏伟建筑来自证伟大。任何一项大型工程是否值得做，我判断的唯一标准是：它是否有利于改善老百姓的生活。

一个宗教如果发展到了让教徒奉献大部分财产，穷尽一生只为祀奉神灵，这个宗教对生产力的发展就是有害的，对老百姓的生活也是有害的，这样的宗教就具有相当的邪教性质。”

以上是我2012年写的一些文字，大家批评。

很多西方中产阶级和中国的文艺女青年一样，跑到藏区一看到神秘宗教就心生憧憬。她们忘了一句俗话，和尚乃是色中饿鬼。最后有些女青年还生下了活佛的孩子（比如关淑怡）。唉，图样图森破啊。

对一个邪教首领我一般没有什么好感。但是，事情要用发展的眼光来看。达赖喇嘛近年提出宗教改革，主张政教分离，并有意放弃活佛的转世制度。应该说，提出这些是很需要勇气的。怎么评价？

最后说一句吧，在评价任何一件事之前，先要多找各方面的资料。达赖喇嘛本人的著作和主张要读，反对的言论要听，赞同的言论也要听，兼听则明。很多人现在是资料也不看，只听官方骂他，然后就跟着骂。。唉，我也就不说什么了吧。做人贵在独立思考，与诸君共勉。

杨飞，
2018/2/10，长沙

戴铁丝的菩萨。笔者摄于理塘县，201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