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前时期
人类源自非洲，包括中国人。如果以直立行走为标准，那地球最早的人类可以追溯到四百万年前非洲的南方古猿。数百万年来，非洲原始人曾多次走出非洲，扩散到全球。世界各地的原始人类有数百种之多，包括欧洲的尼安德特人和西伯利亚的丹尼索瓦人，也包括东亚的元谋人和北京猿人等等。
但是很不幸，这些上古原始人类现在均已灭绝。根据基因溯源分析，当今所有活着的人类，不论是白人、黑人还是其他有色人种，都是十万年前非洲大草原同一支原始人的后代。这支唯一存活至今的古人类我们现在称之为智人（Homo
Sapiens）。
秉承老祖宗数百万年的移民传统，智人在大约七万年前走出非洲，首先来到中东，然后向东西两边发展（向西进入欧洲东南部，向东则进入伊拉克和土耳其）。大约六万年前，智人来到中亚和东亚。大约四万年前，智人前进到东南亚和澳大利亚。大约一万五千年前，部分智人渡过白令海峡进入美洲。至此智人占领整个地球。
智人每到一地，很多大型动物惨遭灭绝，以前生活在这里的其他原始人类也遭到了同样的命运，至于是人种融合还是被智人所灭，目前不甚确定，可能两者兼而有之。我们也可以说，来自非洲的智人进行了长达六万年的殖民行动，最终占领了全世界。
以上是上古时代的简单情况。关于提取人类遗骨化石的DNA并进行基因测序这项艰巨的工作，我们要感谢2022年诺贝尔医学奖获得者斯万特•佩博（Svante
Paabo）和他的团队。关于中国和西方的关系，本书第一个结论是，中国人和西方人七万年前是一家，都来自非洲（但非洲智人的发展早于欧洲智人，而欧洲智人又早于东亚智人）。第二个结论，种族冲突和洲际移民在上古时代就广泛存在。
下面说说文明时代。一般来说，文字、青铜器和城镇的出现是人类进入文明时代的标志。以目前的考古资料，中东两河流域（今伊拉克底格里斯河和幼发拉底河）的苏美尔人最早进入文明时代，时间约在公元前3500年（距今5500年）。他们的文字是苏美尔语。比苏美尔语稍晚一点的是北非的古埃及语，距今约5200年。南亚次大陆古印度河文明的出现和古埃及大致在同一个时间，但是那些陶器上的古文字至今未能破译。在欧洲，希腊爱琴海诸岛的米诺斯文明（Minoan
civilization）为最早，距今约4000年，其代表文字是克里特岛象形文字。
有文字可考的中国历史始于商朝，距今约3600年。商朝的文字也是一种象形文字，名曰甲骨文。甲骨文是一种比较成熟的文字，商代青铜器也十分精美，而这些都不可能突然出现，按理在其之前应该有相当长的一段发展时期。鄙人愚见，夏朝应该是存在的，它可能始于约4000年前，大致与古希腊米诺斯文明同期。有人声称河南二里头遗址就是夏朝的都城，但学界对此尚无定论。
这里回头探讨一个问题，即便算上夏朝，中华文明的历史也只有四千年，五千年文明古国这个词汇从何说起？
其实最早提出中华五千年文明这个概念的是一个意大利传教士马蒂诺•马尔蒂尼（Martino
Martini），中文名卫匡国。他在清朝顺治初年来到中国，并于1658年著《中国上古史》一书，说夏朝之前的三皇五帝时期超过一千年，首创中华五千年文明之说。到了清朝晚期，这个说法逐步得到了官方认可并写入教科书。
但是三皇五帝基本属于传说，既没有文物支持，也没有公认的定义。《尚书大传》称三皇为燧人、伏羲、神农，《史记》称五帝为黄帝、颛顼、帝喾、尧、舜。其他古书对三皇五帝到底是谁有不同的说法。司马迁虽然把《五帝本纪》放在《史记》的开篇，但他最后说，“百家言黄帝，其文不雅驯”，意思是这个本纪只是古书和传说之整理，炎黄时期年代久远，史实难以考证。这是实话，因为《史记》成书于公元前90年左右，距五帝时期已近三千年。直至今日，史学界连三皇五帝的名字都不确定，更不要说年代。
五帝时期的事件，学界多以《史记》的记载为正统，比如家喻户晓的尧舜禹禅让。尧把帝位禅让给舜，舜又把帝位禅让给禹。但史学研究的原则之一是孤证不立，或者说孤本不立。西晋太康二年（公元281年），盗墓者挖到了一本古书曰《竹书纪年》，此书系战国时代魏国的官方史书，后来毁于秦始皇焚书坑儒。以《竹书纪年》的记载，尧舜禹之间并无禅让，王位的继承贯穿着阴谋和杀戮。舜先是囚禁了尧，后来杀尧而取帝位。禹又从夏地起兵，最终击败舜而得帝位。舜最后被流放，死于苍梧。
《竹书纪年》成书于公元前300年左右，比《史记》早两百年。我们应该以谁的记载为准？这个问题还真不好说。三皇五帝时期文字还没有发明，既然是口口相传，而文人又善杜撰，怎么编全靠史官自己。
本书观点，如果以文字、青铜器和城市的出现为文明的标志，中国古代文明严格来说起源于商朝，距今3600年左右。以逻辑推论，中国古代文明可能起源于夏朝，距今4000年左右。夏朝之前的三皇五帝属于神话传说，不宜列入正史。
言归正传，下面谈一谈文明时代的另一个重要标志，青铜器。根据目前的考古发掘，西亚两河流域的苏美尔人最早开始使用青铜器，距今约6000年。欧洲最早的青铜器出土于希腊爱琴海迪克拉蒂群岛（The
Cyclades），距今约4900年。中国最早的青铜器是甘肃马家窑出土的一把铜刀，距今约4800年。从亚洲青铜器史来看，西亚早于中亚，中亚又早于中国。
学界以前多认为青铜的冶炼是世界各地独立发明的，但根据现在越来越多的考古资料，青铜的冶炼技术很可能首先发明于西亚两河流域（伊拉克和土耳其），然后向东西两方传播。向西先传播到希腊，向东则先扩散到中亚，然后传入中国。这个线路和智人殖民亚欧大陆的线路是一致的。
另外一个对人类历史进程有重大影响的工具是马匹。野马的驯化与青铜器的发明大致在同一时期，都发生在距今6000年前左右。最早驯化野马的是中亚哈萨克斯坦北部的波泰人（Botai
Culture）。中国最早的家马骨骼出土于甘肃永靖大何庄遗址，距今约3800年。其他甘青地区也有家马遗骨发现，但均比大何庄要晚。驯化马在黄河中下游地区集中出现，已经到了距今3300年左右的商代中晚期。现在可以基本确定，驯化马是从中亚传入中国的，它先来到中国西北，然后传到陕西和河南等中原地区。
前文说过，在数百万年前的上古时期，原始人类就有能力进行洲际移民。在掌握青铜工具、骑上骏马之后，人类的迁徙和技术的传播更不在话下。我们有理由相信青铜冶炼技术始于西亚，然后传到欧洲和中亚，最后传入中国这个说法。
本书观点，人类第一次工业革命应该是青铜的冶炼。制作石器和驯化野生物种的革命性都不如冶炼。冶炼金属是真正的革命性发明，这是现代工业的起源。有了刀剑和金属箭头之后，人类才得以藐视豺狼虎豹等一切动物，完全站上了食物链顶端，成为有史以来地表最强霸主。当然，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地球上的其他动物从此开始遭遇前所未有的灾难。
我们可以把六千年前青铜器的发明和野马的驯化合起来称为人类第一次生产力革命。金属工具和马的使用，促进了农业、运输和商业的飞跃；由战马和刀剑武装起来的骑兵成为了地表最强军队，一直到十八世纪燧发枪的广泛使用为止。中国北方游牧民族三千多年不停地进袭乃至入主中原，主要原因之一是其居住地有大片草原，适合大规模养马。西亚的青铜器技术和中亚的驯化马技术改变了战争的形态，改变了人类发展的进程，对中国历史的影响尤其巨大。
综合以上分析，中国与非洲、西亚和中亚之间的人员、技术和文化交流在上古时期就开始了，远早于丝绸之路的汉代。中国西北的河西走廊首先是人种、骏马和青铜的输入之路，然后才是丝绸的输出之路。相对于人、马和铜，丝绸的重要性不值一提，它主要是皇家和贵族的玩物。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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